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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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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胤川從進門開始, 就不斷有人和他打著招呼。

三哥來了?

最近忙什麽呢?

三哥晚上好!

他像個睡醒了巡視自己領地的獅子, 漫不經心地邁著步子,和每一個致意的人頷首示意, 嘴上叼著一根棒棒糖,顯得有些滑稽。

這是程慈給他買的,說幫助他戒煙, 他口袋裏有好幾個, 橘子口味是她愛吃的,草莓口味也是她愛吃的。

他知道自己的煙癮戒不掉,親吻只是個動聽的借口。偶爾他會一個人躲著抽煙, 然後在程慈面前嚼棒棒糖,這種欺騙談不上惡意,甚至帶點兒善意。程慈知道,也不戳穿。甚至有點兒享受陸胤川那細微的溫柔和縱容。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哪怕我明知道我做不到,但我還是願意試一試。

不過倒沒有以前抽煙那麽兇了。

有負罪感。

以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什麽而戒煙。抽煙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點燃一根煙, 讓尼古丁順著喉嚨滾動一圈,咽進肺裏, 或者從鼻腔裏散出來,這一套固定的程序並沒有什麽吸引人的, 就像有些人吃糖有些人吞巧克力一樣,只是個消遣的方式。戒煙卻是有了理由。

他喜歡的人不喜歡,雖然她自己也會抽煙, 夾煙的動作嫻熟而老練,而這些,是跟他學的,他就像個拿自己兒女沒辦法的老父親,為了以身作則,只好嚼那有點兒可笑的棒棒糖。

不能讓“小孩子”學壞。

小莫看見三哥了,忙迎上來,點著下巴示意,“嫂子在那邊呢!”

陸胤川目光巡過去,隔著暧昧昏暗的燈光,像第一次在這座酒吧裏聽見傅子鳴說“剛那妞兒,還在討論你呢!情債?我看那姑娘都快哭了,念著你的名字跟喜歡了你半輩子似的。”後擡眸的場景。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擡起頭,目光巡過去,漫不經心地落在那裏,定了片刻,陌生的甚至記不住臉的姑娘,那姑娘柔和地像是四月的春水,漾在淺碧的池子裏,看不清形狀和面目,又好像有千萬種形狀和面目。

現在回想,他對她第一印象應該是好的,或者說無屬性的。她像世間美好的萬事萬物,擺在那裏,就讓人覺得很舒服。

一旦一件事情和自己牽扯上關系,就沒辦法徹底作為旁觀者,“喜歡”這個詞有很奇妙的作用。他記得那時看過去的時候,其實看不清程慈,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個輪廓,發頂的絨毛在燈光上打上一層光暈。

這酒吧這裏,很少有人能直接地叫出他的名字,哪怕是傅子鳴也會偶爾反應一下,“你叫什麽來著?”

名字就像是一個符號,一旦貼上去符號,就是一個確切的印記,他更喜歡把自己從名字裏抽出來,把靈魂從肉殼裏抽出來,俯瞰周遭每一分的喜怒哀樂,那些熱烈歡騰寂寥和落寞,都和自己無關,和陸胤川無關。他喜歡這種絕對的客觀和旁觀。

那種把自己封閉的日子裏,程慈是透過來的一束不起眼的光。而現在,她是他的太陽。

程慈和男生交換了名字,男生說他叫毛毛,程慈就說她叫貝貝,兩個人互相調侃對方:好像狗的名字哦~

毛毛跟程慈說了一個秘密,他喜歡的女孩子在這裏駐唱,酒吧每晚都有表演,左側通道裏慣常是樂隊在表演,程慈不太懂,剛剛小美的男朋友也在那裏唱,他坐在一架電鋼面前,身後只有一個抱著吉他的瘦小的女孩兒,他們唱英文歌,邊兒上人都在打拍子。看起來應該挺受歡迎。

舞池旁則總有歌手在獨唱,唱根本沒有人會去仔細聽的歌,間或聲嘶力竭,間或低吟淺唱,慢歌總要拿到後夜去唱,那個女孩子是唱民謠的,她總是十二點後上臺,所有喧囂過後,給夜幕一個收尾。撫慰無家可歸抑或有家不願歸的孤獨的人的靈魂。

毛毛是個孤獨的人,被同樣孤獨的女歌手吸引了,所以現在孤獨地等候夜深,等他的天使降臨,去赴一場只和自己有關的約。

程慈忽然想起自己跟陸胤川,她被怎麽樣的的陸胤川吸引呢?說不上來了。或許是春天的陽光把他映照得太明媚,或許是他獨自一個人漫不經心走過校園街道時候,那高傲又疏離的神情讓她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種類的人。

人會被和自己相似的人吸引,也會被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吸引。

大概陸胤川之於程慈,是後者,程慈自小就是沒脾氣的軟糖塊兒一樣的女孩子,不知不覺就長成了乖巧的性子,內心深處偶爾冒頭的邪惡和想要單獨待一會兒的想法時時刻刻告訴她,她不是個乖巧善良與人為善喜歡熱鬧的小朋友。哦,或許長大後才發現,可以解釋為不全是,每個人都是多重屬性的。那些隱藏在最深處的一面,是只屬於自己的,不能與人分享。

陸胤川更像她期待的自己,亦或者說自己沒能成為的自己。

陸胤川過來的時候,毛毛正在給她講老城區光輝的歲月,中二青年們拿著拖把桿子幻想自己出門幹架威風凜凜的歲月,程慈權當消遣地配合當聽眾。毛毛是個幽默的男生,程慈聽他說話就忍不住笑。

她笑得前俯後仰,很開懷。

程慈沒想到陸胤川會過來,看見他的那一刻楞住了,在不怎麽明媚的光影裏,他就像是一個信號塔,程慈是時刻等待找尋信號的移動設備,所以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

他不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地方就像是盤絲洞,群魔亂舞,吵得她耳朵疼。他一來,這邪氣橫生的地方,也陡然化生出無限的溫柔和綿長的浪漫聖潔來。

這畫面過於熟悉,一下子把他拉回到去年,那時候她第一次聽見神明給她的回應,在看見陸胤川的時候,心情像是過山車一樣一晚上都在高山和谷底來回跌宕。

那時候,陸胤川還不認識她,看著她的目光帶著十二分的疏離和漠然。而現在,他是她男朋友,耳鬢廝磨的男朋友。

程慈忽然有些感慨,以至於忘了跟他打招呼,而陸胤川眼裏,這沈默和驚訝像極了心虛。在這之前,他甚至都沒覺得誰能把她從他身邊帶走。

但這一刻,他不知道怎麽的,腦海裏冒出一種名為危機感的東西。他很少看見她笑得那麽放松和開懷過,傅子鳴總說,女孩子都喜歡風趣陽光一些的男人,但他既不風趣也不陽光。

他拿舌頭頂著腮幫子,做了一個剛剛程慈下意識去模仿他的那個動作,眼神裏泛著幾分危險的狩獵一般的沈光。

他挨在程慈身邊坐了下來,中間有個小圓桌,

,卡座是那種小沙發,兩邊各一個。沙發有些小,本是單人的,陸胤川半攬著程慈,自然地和她擠在一起,像是在昭示兩個人親密的關系。

毛毛坐在對面,手裏捧著一直杯的啤酒,還有一杯藍色瑪格麗特,藍色瑪格麗特是請程慈喝的,但雖然程慈和他聊得還算愉快,也還是禮貌地拒絕了他的酒。

這種警惕是根深蒂固在腦海裏的。

這非常有用。

她就是個傳統又規矩的女孩子,大概生平就大的出格就是喜歡陸胤川很多年,為了他紋了兩個如果沒遇見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想到去紋的紋身。

陸胤川把棒棒糖在嘴裏來回攪動,最後鼓在一側,目光落在那杯瑪格麗特上,心想:乳臭未幹的小子!

“貝貝”說她男朋友是個超級無敵大帥哥,“毛毛”對比持保留意見,“你知道嗎?女生的誇讚通常要打一個大大的折扣。”

“貝貝”反唇相譏,“男生口中的喜歡,通常也要打一個大大的折扣。”

但現在毛毛同學不得不承認,貝貝他男朋友,還真是個超級無敵大帥哥。

那雙鋒利的眼,刀裁一般的眉,挺直的鼻梁,還有無可挑剔的唇形,和扯出來的往上走的尖細的唇角線。非常有攻擊性的凜冽的長相,帥得讓人不敢直視。

毛毛不禁感嘆貝貝的魅力,降服這種男人,恐怕要花費不少的力氣。

但這種幸福和甜蜜實在刺傷一個單身狗的心,他心裏酸溜溜地想,幸福都是別人的,與他無關。這種酸澀又生出幾分邪惡來,他在心裏直哼哼,最後憋出一個扭扭捏捏的震驚的表情來,演技爆發地做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表情來,“你……不是說你單身嗎?”

“啊?”程慈還沒從回憶的漩渦和感慨中回過神來,又被毛毛一句話砸懵了,她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

她急切地去看陸胤川的時候,陸胤川正低著頭,覷著她,把一根棒棒糖咬得嘎嘣響。那表情完全沒有內容,但明明確確寫著危險兩個字。

她舉手,快哭了,“我沒說。”扭頭看毛毛,控訴他,“你卑鄙。”她一瞬間反應過來他在故意坑害她。

毛毛用自己能沖擊奧斯卡影帝級別的演技繼續把今晚的表演推上更高的層次,他微微別過頭去,用一種受傷的語氣說:“算了,既然都這樣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我也不指望能周末和你一起去看電影了,我待會兒就刪掉你的微信。”

程慈一臉黑人問號臉,對毛毛的自娛自樂式表演感到震驚,最後只好抱住陸胤川的胳膊,“我害怕,我好像遇見瘋子了……”

陸胤川非常受用程慈這種下意識的親昵和依靠,他不輕不重地捏著她的手心,終於把一根棒棒糖嚼完了,棍子拿出去夾在兩指間,像夾一根煙。

他把目光落在對面的毛毛身上,“在我的酒吧調戲我老婆?”他用一種平直的語調輕飄飄地說著這麽一句話,然後點點頭,“很好。”

毛毛終於繃不住了,笑得渾身抽搐,“別別,大哥我錯了,開玩笑呢!你老婆剛剛誇她男朋友超級無敵帥來著。”

小莫送酒過來,端著一個大托盤,上面擺了五六杯酒,俯身問程慈,“嫂子喝一杯?”

程慈擺擺手,“不了,我剛喝了一杯,酒量不好,不敢喝了。”

小莫笑著,“哎,嫂子,你知道嗎?在酒吧裏不能說酒量不好這四個字,會被欺負的。”

程慈“啊?”了一聲,還有這個說法嗎?小莫倒是更樂了,看著三哥,意思是:你老婆也太單純了。

搞得他們這些人像流氓和壞蛋。

毛毛趁機溜了,程慈又舉著手自證清白,“我沒有和他說那些,我說我有男朋友了,他說他不是來搭訕的,而且他喜歡的女生在你們酒吧駐唱,所以我倆才閑聊了一會兒。”這麽說著,忽然又覺得這話漏洞百出,可事實確實是這樣沒錯啊?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給男朋友戴綠帽子的渣女,看著陸胤川沈默的面龐,都能看出幾分隱忍和受傷來。

她沒忍住呼呼他的毛,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

陸胤川瞧著她抓著他胳膊努力在嘈雜的環境裏湊近他和他說話的一張一合的嘴巴,忽然低頭噙住了她的唇瓣,像含一枚糖果,咬了片刻又松開了,拇指按在她嘴唇上蹭掉水漬,瞇著眼,“下不為例。”

程慈扁扁嘴,好一會兒才嘟囔了句,“你是……吃醋了嗎?”

陸胤川偏頭看她,程慈咧嘴假笑,“呵呵,開個玩笑。”

“嗯。”

“啊?”程慈沒懂他突然斷節的一聲“嗯”。

他坦然,“吃醋了,以後離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遠一點。”他又剝了根棒棒糖吃,橘子口味的。

程慈想要,他垂著眼,面不改色地撒著謊,“沒有了。”然後把自己嘴巴裏的給她,“給你吃?”

即便接吻的時候沒少互吃口水,但程慈這種從小不喜歡分享食物的人,還是沒好意思要,最後陸胤川又放回了自己嘴裏。

陸胤川又去了吧臺,他會調酒,不算精通,只能調些基礎的,但是拿來耍帥足夠了,他給程慈調了一杯藍色瑪格麗特,程慈感嘆這男人心眼小起來也真是讓人瞠目結舌,她很給面子的喝了,又喝了一杯粉紅色的不知名的酒,成功把自己灌暈了,抽了他嘴巴裏的棒棒糖,調到自己嘴裏,瞇著眼慢慢嚼著。

陸胤川悶聲笑,又拆了一根草莓口味的,程慈立馬意識到被騙了,生氣地揪他耳朵,他偏頭,親在她的手臂上,程慈觸電一般松開了。

這麽多人呢……

程慈坐在對面,一口一口嘬著酒,仿佛去年的場景重現,只是那時候陸胤川連個目光都懶得施舍給她,這會兒卻調酒的同時順帶調戲她。

酒吧許多老客戶,他們都和三哥相熟,一個兩個碰在一塊兒湊著過來打招呼,順帶看看程慈,笑問:“嫂子啊?”

陸胤川叼著棒棒糖,漫不經心笑著,“嗯。”

“嫂子真漂亮。”他們恭維著程慈。

陸胤川就仿佛自己被得到認可一樣,毫不謙虛地說,“謝謝!”

程慈全程禮貌微笑,聽他們自我介紹,或者調侃,臉紅成蘋果,最後也分不清,到底是臉紅,還是酒上頭。

羅琳玩夠了,也過來討酒喝,問自己是不是多餘了?程慈拿胳膊肘撞她,警告她再調侃她就拿她去投江。羅琳伏在她耳邊說:“少喝點兒,你倆這發展進度,我真怕兩杯酒催得更上頭了。”

也太快了點兒。

程慈這晚上認識了很多人,其實也沒記住幾個,但其餘人倒是都記住了她,小莫還湊過來笑了句,“啊,大家都稀奇壞了,三哥有一天竟然會有嫂子。大家都在排隊看嫂子呢!不如三哥你發個朋友圈算了。”

說完又嘆了口氣,“算了,你又不會玩。你們這戀愛談的,得少多少樂趣啊!”

陸胤川忽然把手機遞給了他,小莫習慣幫他處理手機上的社交信息,這會兒立馬反應過來,興沖沖接了手機給兩個人拍照,更圈,配文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文案,最後只是發了張圖。

評論刷刷地往下刷。

-三哥?

-這是嫂子?

-三哥,如果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我天,我竟然在三哥這裏吃到了狗糧,今天是什麽魔幻日子?

……

陸胤川和程慈的戀愛談的不瘟不火,好似也沒有特意去做什麽,於是連知道的人都寥寥,程慈又宅,陸胤川又獨,兩個人到這時候才仿佛突然由地下情浮出水面,酒吧今晚格外的熱鬧,許多人慕名要來看老板娘。

程慈臉皮實在撐不住,最後是求著陸胤川走的。

羅琳倔強地不願意做那個碩大又明亮的電燈泡,要了鑰匙,請求趕過來湊熱鬧的傅子鳴送她回家。

陸胤川沒有回家,帶著程慈去了臺球廳。

他之前說帶她來看看,這回終於如願了,不小的一個臺球廳,裏面擺了十幾張臺球桌,這會兒已經關門了,大鐵門落了一半,員工打著哈欠問三哥怎麽又回來了?他牽著程慈的手,淡聲說著:“帶我老婆來看看,她沒來過。把鑰匙給我吧!待會兒我鎖門。”

員工“哎”了聲,遞過去鑰匙和鎖,看了程慈一眼,漾開一個巨大的笑容,“嫂子好!”

一晚上,就這句話頻率最高。

程慈臉皮的熱度一直就沒下過,一邊拘謹地說“你好”,一邊握陸胤川的手握得更緊了,出了汗,酒勁慢慢上頭,她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整個世界都開始遠了,遠地像是另一個世界。

她就說酒量不好,陸胤川還給她遞酒。

他遞過來的東西,她從來都拒絕不了。

這下好了。

員工下班走了,陸胤川沒有開燈,偌大的臺球廳只有一盞燈開著,照在桌面的綠絨布上。

陸胤川帶她去了一間小屋,屋子裏收拾得很幹凈,是陸胤川在這邊的臥室——一個簡陋的只能稱之為休息室的地方。

裏面只有一張床,被單是他今天新換的,因為中午在這裏睡了一覺。

酒意上頭的程慈,對床有一種莫名的喜愛,她把自己放到床上,蜷在上面和他說話,“我們來這裏幹什麽啊?”

陸胤川聽出了她的大舌頭,過來捏她的下巴,“喝醉了?酒量這麽淺。”

程慈忍不住反駁他,“我沒有醉。”

這下他更確定,她醉了。

本意是家裏昭南回去了,他想帶她來這裏單獨待一會兒溫存,沒想到她卻醉了,於是這場面就多了幾分邪惡和不懷好意。

他拿指頭撓了撓她下巴,“寶貝兒,我送你回家吧?”

程慈被床無限吸引著,搖搖頭,義正辭嚴,“不要,我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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